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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暮夕
不定期诈尸
同你浪漫至死♥

【原创/百合】若我未曾坠入花海

是给我林的生贺(假装今天是425)

暗搓搓在lof放一下



“我要去普罗旺斯看薰衣草。”她宣布。

 

彼时她卷着鬓角垂下的卷发,是新近染的焦糖色,在夏日午后透过窗纱的阳光下闪着颤栗的光。窗外是漫长至整个夏季的高温,窗内是二十五摄氏度的空调风。

“薰衣草有毒。”我说。

“那我就死在那儿。”她依然垂着睫毛,满不在乎。

她翻过身,挪到床边,顿了一会儿,又卷起毯子滚在床上。头蒙着,大腿露了一半,雪白的,满溢着细密的汗。

我想,她还是不会去的,就像她去年没有去阿姆斯特丹看郁金香,前年也没有去东京看樱花。

不如说,她就不该是越过路远迢迢去异国看花的女孩。

 

我和她第一次相遇就是在夏季,没有香樟梧桐叶影重重,我从夜店里五彩斑斓的舞池里挤出来,端错了她的酒。

舌尖转过一圈有些陌生了的味道,抬眼对上两汪深邃的笑意。是无酒精的清甜。

那就是一切的开端了,两杯龙舌兰日出。

她是被朋友带来的,尽管她从未于十一点后出入于街角,但她坐下来端起龙舌兰,眼角挂着情场穿花的蝴蝶。那时她的头发是漆黑的褐色,烫着大波浪卷,泛着烟草味的马蒂尼。

后来我常常想着,她不配花,再浓艳的玫瑰也不配。她该配烟雾与酒气缭绕。

鬼使神差的,我在她递过来的餐巾纸上留下了电话号码。

那是一张折成四分之一大小的、印着快餐店logo的餐巾纸,纸张发硬,但是黑色水笔还是洇了墨,一串数字绕着虚虚实实的线,一场灯光绕着模模糊糊的她。

 

有一天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有她和一场盛大的舞会。舞会喧闹又安静极了,天花板和舞池在旋转,我静止在涌动的人群里,撞上了静止的她。她向我举杯,浅黄香槟里我只看见倒影,花了唇角。

我问她姓名,而她转身,遗一方浸着香的手帕。

“女士,香气是会散去的。”

她的脸忽然模糊了,像是在那夜廉价灯光下的她,连念想都无法分明。

“我也是。”她格格笑着,挽了哪条手臂滑入舞池。有灰尘落在我发上,拈来看,半只破碎的蝶。

 

后来我想,在衣袋里沾水糊成一团的墨水大抵如此,留不住笔尖曾翩翩的痕迹。

她下一次联系我是在半个月之后。彼时我烫卷了长到脖颈的蓝绿紫挑染,挂了一声丁零当啷,在一家小酒吧里和一群妖魔鬼怪一起蹦迪,有人摸我的腰,于是我藉着酒气讹了他一扎青岛,半杯啤酒半杯泡沫。当我塞在短裤口袋里的手机开始振动的时候,酒还剩一半,有泡沫粘在脸上。

“喂——”有泡泡破裂的感觉,一下小小的凉,耳边的世界裂成两块,一半杂着低俗笑话与调笑,一半是清清的晚风。

二十分钟后,我站在了公园的晚风里。

我不明白我当初为什么会搁着半杯没喝完的酒大晚上跑出来跟她逛公园,到现在也不明白。

她的手很凉。我问她是有什么事吗?她摇摇头。那为什么叫我来?

她停下脚步,扬起头来看我,眼睛在夜色里亮亮的。

“因为我想起了公园,又想起了你。”

她说。

 

后来的好多东西我都不记得了。比如我们似乎一起吃过饭,一起逛过街,一起去游乐场。

开始正式交往是什么时候我也记不清了,我问她有没有男朋友,有没有女朋友,她摇头,说,我有你。

然后我们就在一起了。

但是我想了好久,都没想明白,她的意思到底是“我还有你”还是“我只有你”。

——还是二者兼备。

 

但她确实是没有爱过我的。她谁也没爱过。

 

我们开始同居的时候住一间小小的屋子,一室一厅加上厨房卫生间,我把书堆满了客厅,她把柔软堆满了卧室。

我也不清楚到底哪来的这么多书,于是我拾起一本,翻开破旧的封面。

“那是个什么样的故事?”她问我。

我不知道。我读过这本书,每个人都幸福过,所以不是悲剧;每个人都抓不住幸福,所以不是喜剧。

“是现实。”最后我说。

她不置可否地耸肩,踮起脚从我散落在地板上的书本上踩过去,裙摆旋转,轻盈似揭不开的伏笔。她的终点陷入柔软的沙发,而她同样柔软的发丝垂出来,在午后颓然的阳光下甜如蜜糖。

“我讨厌现实。”她在梦中同我争论。

但是现实并不讨厌你——我想——你却没有拥抱她。

我给她扯了一条毯子,虽然她大约并不需要。她的睫毛在光下几乎变成亮白色,翕动着梦中斑斓的蝴蝶翅膀,与不曾破碎的仙境。那梦里全然不会有我。

然而她如同我梦里的她,轻快地旋转,在脚尖上舞蹈,踏过阶梯,坠入梦中沉沉睡去。她同我梦想的她一般分明。

但我清楚地知道她甚至不曾梦想过我。

 

忘了说,她以前是讨厌读书的。但是从某一天开始,她写起了小说。

于是卧室里便满是散乱的稿纸,工工整整的白纸黑字,与杂乱无章的故事。

事实上,她撕掉了所有写过的东西。因为太过满意。

为什么要写?我问她。

因为人们总是对下流的事物避之不及而情有独钟,他们掩着口鼻读纸上薄薄一层人生,便预备了展开双臂去拥抱蜷缩在贫民窟的撒旦。

她低垂眼帘,怀着近乎怜悯的骄傲。

 

你看吧,我早就知道,她谁也不爱。

 

说回薰衣草吧。我早上醒来看见身旁空荡荡的。她打包好了行李,坐在餐桌旁等我。

“我要走了。”

“普罗旺斯?”

“是的。”

我感觉喉咙有些发干,想起空调开了彻夜。

“我会想你的。”我说。

“我也是。”

说实话,我多希望她说的是“我不会”。

 

最后她还是没有去普罗旺斯。

就像她没有去阿姆斯特丹与东京。

就像她没有写完过一篇小说,没有读完过一本书。那张发硬的餐巾纸我后来在洗衣机里翻到,那杯龙舌兰日出最后剩了一截红色。

“普罗旺斯没有薰衣草,”她说,“根本没有。”

 

我忽然很想念好像已经是多年前的她,还有和她牵过手的那个我。

 

“是啊,普罗旺斯没有薰衣草。”我抱着她轻声说,“那里只有连绵的荒草地,一米多高的野麦,从灰色的雾里折射出绿油油。”

她看着我,曾在黑夜里发亮的眸子盛着沉默。

“啊,还有紫色,是千百年的尸骸,吹散成尘灰了,望着依旧负着瘟疫的人们踏着脚印前来。

“还有、还有蓝天白鸟,是毋庸置疑的坠落半空的云彩......”

我编不下去了。她合上了眼,脸颊滑落湿漉漉的泪,分不清是她的还是我的。

我顺手去梳理她亚麻色的长发,发丝从指间滑脱,终于卡在一个结点。

梦里的她睫毛颤了颤,像濒死的蝶。

 

于是,从那天起,我开始相信,普罗旺斯没有花,而我贫瘠的心也不曾滋长过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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