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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暮夕
不定期诈尸
同你浪漫至死♥

不醉

·我流孙宇强

小时候的孙宇强就是那种最平平无奇的孩子。

他好像不住在任何一个同学家隔壁,也不会成为“你这样下去总有一天就跟xx一样”的范例。放学时候他自己走回家,和小伙伴上街玩,他有父母管,也会偷偷存钱,贪街边一角或是八分的馋。父母没放弃过他,对成绩也没太大执着,技校可以,高中也好。后来他考上了市里排名第三的高中,普通班,摊上一个同样普通的班主任。

高一入学的那天,烫着俗气爆炸卷的中年班主任站在讲台上作冗长的讲话,孙宇强低头数老旧课桌上的凹槽,脑子里过的是青春期男孩们独爱的从字眼里扣出来的低俗笑谈和窗外操场对过的树海。风从那上面过,声音远远传过来,像海浪,掠起他忽高忽低的诗情画意。晚饭时刻会有情侣聚在操场那头热切拥吻,一场肆意而不长久的梦。故作老成的春心从初中就会开始萌动,而机械如口号般的所谓独属于青春的歌会把春心压回去,挤出来的动力就胡乱塞进腾空的胸膛。孙宇强摸摸心口,他空把一腔热情投入盲目也同样机械的学习,还以为过那种动力会源源不断,不想一场考试就让它泄了个干净。终于抬起头,他发觉自己从未有过目的地,他属于置身原野的蝼蚁。

但发觉又怎么样呢?孙宇强还是再普通不过。努力可以向上,不努力也会掉下去,相貌不错,但没有骚包到引女孩爱慕的天赋,何况他名姓也普通,放到阎王面前也只勾一笔无功亦无过。

说白了,他和其他蝼蚁的差别不过是他抬了个头。

他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想要拥有一段故事的。

他在一个冬日开始留长发。在那之前他把志愿改成了父母想要的理科,然后用三天三夜把他这些年屯的文摘杂志反反复复看了一遍。那些故事要么太假,要么太真,抬着“青春”死命煽情,似乎致力于催出青春的泪与汗水加强新陈代谢实现全民健康。

孙宇强被青春到了。他一个寒假没剪头发,等到开学时已经长了一截,发梢戳到了脖子根,痒痒的,像悸动。
报道那天,他把剪头发的钱揣进兜里,慢悠悠溜达到学校,还是早了半个钟头。

他就挨了班主任半个钟头的骂。

班里平常最爱说刻薄话的学委五分钟后推门进来,恰巧逮着半句“……你这样娘里娘气的像什么”。

再过了十分钟,孙宇强的母亲匆匆赶到,生平第一次看见自己的儿子把别人按在地上打,任谁也拽不开卯了十几年的气力和又一个寒假的意气。他抬眼看她,发狠掺着堪言的慌乱,像没酿成就已经掺着苦味的酒精。酒精瞪大眼睛看她,看了半晌,撒开拼死护着脸的学委,站起来,还顶着乱成鸡窝的半吊子长发。

孙宇强本以为那次是得挨处分上司令台读检讨的,因为他青春而不羁的长发——最起码是,加个打架也好。他挨过了班主任的责骂,没挨过母亲近乎恳求的劝。

他后来偶尔会想他那无疾而终的半落子长发。他还想叛逆,可是他只有一颗塞着青春空想的心,骨子里没个给刻上离经叛道的魂。他没有能力搞乐队,也没有资本浪迹天涯,能做的只是窝在教室里打盹,放学忘拐角关东煮摊子顿一顿,往试卷上写名字的时候偶尔还会想起,他准备过一个从未说出口的自我介绍,为他仿佛虚顶了十几年的名字。

恍恍惚惚考了个二本,他在暑假留起了另一头长发,开学报道时被人错喊了三五声姑娘,后来一个宿舍的哥们儿也这样同他开玩笑。十六岁的孙宇强会因为一声笑冒着处分揍人,十九岁的孙宇强许久没感受过溢于言表的恶意,会害怕悻悻收起爪牙。

生活一样枯燥,直到有一天他在飘着雪花的电视屏幕上看见一辆飞跃过断崖的赛车。解说撕心裂肺的呐喊在空气里掉了帧,而他的世界忽然一片寂静。血从心脏向耳廓涌流,撞击他从未兑现的冲动。他发现燃起热血的感觉真是太他妈好了,好到他想要赋诗一首,然后扔下马哲去考驾照。

他背了半个月的概念,又练了半个月的倒车入库。

再后来他就认识张驰了。他俩合该搭档,够烈的酒精得往火里倒,不然连自己都当它是白水。

大学退学的事儿他掖了两年,捧完了第一个冠军之后才跟父母说的。

他永远记得第一次越过那条终点线的那一天,他从紧张中缓过劲来,安全带也没顾上送,抓着张驰喊牛批。车外一样喧哗,他听见有记者举着话失了态地喊,他和张驰和记者一起喊。

“听见没!听见没!巴音布鲁克的王!太牛批了!”

庆功宴上开了十来瓶香槟。孙宇强开的第二瓶,他平常不喝香槟,一边和着张驰的话头笑一边晃酒瓶,扯了铁丝,瓶塞差两公分就奔着上个月新换的低调奢华水晶吊灯去了,张驰笑着把他拍矮了一截,感叹,我操。孙宇强没管他,一个劲儿问记星拍下来没。

“拍了,拍的可好了,喏。”

孙宇强撇开香槟捧着相机傻乐,屏幕上少年笑得开怀,带着浸润在香槟里的气味。老半天,张驰凑过去,听见他小声嘟囔,这下头发又得洗了。

“洗啊!”张驰又一巴掌拍他肩上,拿开了相机,又把酒瓶塞他怀里,“明儿个就洗!洗晚再给他来套染发卷发离子烫!——来,咱今儿不醉不归!”

一般说完这种话的酒局都没几个能归得了的,都醉了。
张驰口舌都囫囵了,拽着张驰大喊,“你看!那是不是就是那什么!那什么!对!今朝有酒今朝醉!”

“是!明儿……”孙宇强喝多了困到不行,迷迷糊糊趴着从沙发上滑下来,“明儿个有酒……咱、咱还醉!”

他们风光了好几年,十几次不醉不归,过命的交情了,没想到落魄也是一起。

张驰出事之后还是有人邀请孙宇强,他不依,他要等着再坐他兄弟的副座。他本来也不爱攒钱,为那事儿基本都砸进去了,他就到处找饭碗,幸而未至绝处,还没窘迫到低头回去找父母。

他一个人的时候会想起以前的事,好多好多事,他们的胜利,他们的风光,他们的辉煌,他们的时代。他会想起他俩一起喝酒,他喊张驰,喂,那谁,巴音布鲁克的王啊。说完他还笑。张驰多少喝了点,回他,那你是巴音布鲁克的王后啊?

“屁,你特么才王后。”孙宇强翻了个白眼,“我是你二把手,给王导盲的那种。”

“导盲不都用犬吗?”

“我去给你逮条狗回来?”

相视而笑。

孙宇强不是不爱喝酒,可张驰不在就没人陪他喝了,一个人喝酒没意思,像跟自己过不去,何况他一喝酒,就听见张驰在喊不醉不归。所以他把习惯换成了抽烟。
和穗穗在一起之后他也戒了烟,她是真爱他,他也是,不久之后他们就去领了证,开始一起攒一套首付。大概是上天终于肯把褫夺的运气还些回来。

张驰终于来找他。他们也没空在一起喝酒了,忙着拉赞助,忙着准备,忙着崩溃。有时候他会想,热血真他妈是个好东西,它能把所有其他的都挤走,就剩一个目标,不管其他的你后不后悔,就这一件事别留遗憾。

张驰没留遗憾。多痛快啊。

遗憾留给了孙宇强。

他替张驰领了奖,忽然他的整个生命连同奖杯分散成无数个无处安放,他的挂念彻底断了。他想要一瓶烈酒。
孙宇强坐在悬崖边,扯开啤酒的易拉罐,仰头灌了一口,又开了一罐,摇摇晃晃站起身来,往悬崖下泼。海浪拍打礁石。

他灌一口,倒一罐,终于自己也喝完一罐,捏扁了易拉罐卯足劲儿往远处扔。


“张驰!”他大喊,“今儿咱不醉不归!听见没!不醉不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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